bsp;而梁棹就这么轻轻松松地接受了。
李局对梁棹的评价没有错——他有很多局限,但他的忠诚无需怀疑。
那天梁棹离开时,难得地牵起唇角,“你们在这时候能想到我。我很感激。”
回到北城分局之后,梁棹越发懒散,消极怠工,多次引起其他警察的不满,只是碍于他的身份,不便在他面前发泄而已。
渐渐地,关于梁棹的议论越来越多,他不仅不解释,反倒几次三番公开抱怨自己在刑侦局遭受的不公,将矛头直接指向萧遇安、明恕、李单。
整个冬邺市警界都知道,被排挤的梁队怨气冲天。
春节之前,梁棹离开警察队伍,匆匆回到刑侦局,办完手续后又匆匆离开。奉献了那么多年的刑侦局,竟然没有一个人去送他。
他成了一个笑话。
恶魔终于循着“痛苦”的香味而来,他们要将他变作另一只虫子。
但他们低估了一个警察肩负的荣誉与正义。
“你!”周杉睚眦欲裂,“你给我挖坑?”
梁棹冷厉道:“是你和你的贺先生,盯上了我。”
周杉被带至重案组审讯室,梁棹跟着所有人一道回到刑侦局,却暂时没有参与审问。
他坐在走廊尽头那间出奇小的房间里,愣了好一会儿,正想要点烟,忽然听见一阵敲门声。
这个房间是专门的吸烟室,以前一遇到棘手的案子,队员们熬不住了,就爱到这儿来吸烟。
他以为是哪位队员,正打算起身离开,便听见外面的人说:“是梁队吗?”
他怔了下。
这声音不算熟悉,但他听得出,是萧遇安。
片刻,他说:“请进。”
萧遇安没穿外套,衬衣搭配警裤,整洁而利落,左手关门,右手拿着手机、烟盒,以及一枚打火机。
梁棹略有耳闻,新来的萧局不抽烟。
萧遇安走到梁棹面前,将手中的物事放在桌上,向梁棹伸出手。
梁棹低头看了看,脸上那道伤疤轻轻挣动。
“梁队,谢谢你的付出。”萧遇安眼神认真而郑重,“辛苦了。”
梁棹右手有些发颤,两手相握之时,他的喉咙中挤出一个音节:“我”
我没有你们以为的那么无私。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是嫉恨萧遇安的,甚至防备过明恕。
因为他们都比他优秀,比他视野广阔,比他有才华。
去年夏天萧遇安空降,他满腹怨气,横竖看萧遇安不顺眼,找李局倾述过几次,李局都和气地提醒他注意自己的问题,稍安勿躁,保持平常心。
可吃亏的是他,地位一落千丈的也是他,他怎么能够保持平常心?
他并非不争功名的人,过去的每一步,都是他努力拼、努力争来的。
他接受不了萧遇安空降给他造成的影响。
后来重案组在萧遇安和明恕的带领下连破要案,他心里更加痛苦。
以前他主管重案组的时候,重案组的效率可没有这么高。
萧遇安一来,加上明恕从特别行动队锻炼归来,重案组仿佛脱胎换骨。
萧遇安根本不是他以为的无用花架子,这个人有手腕,有能力,更有他最欠缺的眼界。
与他相比,萧遇安更适合刑侦局副局长这个位置。
承认对方比自己出色,承认自己落败并非是因为对方背景雄厚,而是自己技不如人——对心高气傲如他者,这才是最痛苦的事。
周杉和贺炀会看中他,并不是偶然。
面对周杉的一次次蛊惑,他不是没有动摇过。他甚至想过,不如就真的撕下警服,投入黑暗。
萧遇安的这声“谢谢”与“辛苦了”,他觉得自己承受不起。
手上的力道突然加重,他猛地回过神来,抬眼,就撞上萧遇安的视线。
这个男人总是从容不迫,时刻保持冷静——这也是他所缺乏的,身为上位者必需的魄力。
他暗叹一口气,“没什么辛苦不辛苦,身为警察的职责罢了。”
萧遇安松开手,拿起桌上的烟盒,“来一根?”
梁棹接过,“谢谢。不过我听说你不抽烟?”
“不抽,但不是不能陪同事抽。”萧遇安说着,“叮”一声打起火。
梁棹错愕,此时拒绝是失礼,立即就着火点烟。
白雾很快在两人间升起。
这个房间装了换气扇,窗户也大,就算是几人一起在里面抽烟,烟味也不会太浓重。
男人之间有种微妙的气场,相识许久也不熟悉,甚至互相提防,但一起抽过烟,关系就不一样了。
梁棹忽然觉得,萧遇安并非他想象中那样高高在上。
“你说得没错,这次任务,只是你身为警察的职责。”萧遇安道:“但我仍然应该感谢你,不是所有警察都能扛住这份压力。”
梁棹向来不善言辞,闻言沉默了很久,唇角扯了下,“不打紧。”
“接下来怎么打算?”萧遇安说:“休息一段时间,还是立即回来?”
梁棹瞪着双眼,看上去有些凶恶。
他并非生气,只是面相如此,时常引人误会。
“让你立即回来工作,的确有些强人所难。”萧遇安笑了笑,“不过李局已经退了,刑侦局需要你。”
梁棹低喃道:“需要我刑侦局需要我”
耗在北城分局时,他隐约想明白了,李局是想给他一个缓冲、冷静的时间。但真的冷静下来,他又不知道今后如何面对刑侦局的同僚。
他想过,以后就不回刑侦局了,一直留在分局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反正他不是当领导的料,回去说不定又会掉入死循环。
“回来吧。”萧遇安态度真诚,“当然,想要休息一阵子也行,不过站在我的角度,我不希望你休息太久。”
梁棹笑了笑。
他的笑不好看,总是让人联想到“局促”、“狭隘”,即便是发自肺腑的笑,也就那么一丝“奸诈”。
“我不休息。”他说,“我这就归队。”
萧遇安点点头,起身道:“行。明队正在审周杉,去看看?”
此次行动虽然没能将贺炀当场抓获,但周杉是贺炀的秘书,其行为直接与贺炀挂钩。而梁棹在与周杉周旋时,已经取得重要的录音录像证据,以及关键的屠杀视频。
它们与湖影的证词互相佐证。
湖影当初被专家判定为有严重精神问题,其证词不能成为证据。
但新证据的出现,让警方必须重新判断湖影的证词。
这正是明恕所希望的。
重案组终于有了直接调查贺炀的理由。
审问持续到晚上,周杉先是拒不承认所做的一切,后来情绪越来越激动,承认湖影、盛芷都是他为贺炀的游戏所物色的参与者,也承认和梁棹一起劫持周平,是为了接下来的“警察屠杀”。
另一个房间里,周平目不转睛地盯着监控,泪水从眼中跌落。
“他”周平艰难地说:“就是我的弟弟吗?他怎么变成了,现在这种样子?”
周杉眼神怨毒,咬牙切齿地看着明恕:“怎么,只允许命运将我这种人变成虫子,不允许我将其他人变成虫子?你们这些被上天眷顾的人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对我说教?我受罪时你们在哪里?我被卖掉时你们谁帮过我?你们只是表面光鲜而已,就像我那个吸干家人血的大哥!”
周平摇头,轻声说:“不是这样。”
明恕正要喝止周杉,耳机里突然传来提示音。
方远航语气很急,“师傅,贺炀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