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桉眨眨眼,笑了:“我是神仙啊。”看到余周周像名侦探柯南一样耷拉下来的眼皮,陈桉打了个哈欠说:“其实是冬至的时候家里面聚会,我跟洁洁打听了一下你的情况。她说你最近有些奇怪,不过你不告诉她为什么,她猜你可能是被奥数折磨疯了。”
这样的答案在情理之中,可是余周周不免有些失望。
那一刻她忽然发现了自己的改变。曾经只要对着两只兔子贵族就能排遣那些小小的心事,然而现在,她的心事越来越纷杂硕大,她丢失了兔子,却在期盼有一个人能像它们一样,装下自己所有的恐惧和烦恼。而且,那个人必须像神仙一样,她什么都不用说,对方就会明白,省却在倾诉过程中所有的尴尬和难堪的沉默。
陈桉的确不是神仙。她还是礼貌地回答了一句:“竞赛考得不好。我一直很笨,学不会奥数。”陈桉并没有像别人那样安慰她“只要努力,总有一天会学明白”,他一脸古怪地问:“你为什么非要学奥数不可呢?你那么喜欢奥数吗?单洁洁也不学奥数啊,为什么你……”
余周周连忙摇头,却又无法解释清楚自己非学奥数不可的原因——那些原因都太世俗、太卑微了,在陈桉面前,在即将考大学的如此优秀的陈桉面前,她不好意思展示自己那些小小的危机和创伤。何况,单洁洁不学奥数,但是她提前学了英语,很多孩子都在三四年级的时候开始在外面补习英语。林杨有时候也会在跟同学聊天时,略带炫耀地摇着头说“Idon'tthinkso”(我不这样认为);单洁洁也曾经指着余周周正在用的圆珠笔笔杆,惊讶地说,这个banana拼错了啊!
Banana(香蕉)拼的是对是错余周周不知道,但是从那之后她就收起了那支圆珠笔,不敢再用了。
刚才随着冰滑梯飞走的忧郁又粘到了身上。终于,余周周还是鼓起勇气说实话。
“我不能直升师大附中,我得自己考,考试的话要考奥数的……而且,不光是这样,老师说……”余周周深吸一口气,“说我们女孩子上初中很容易跟不上,如果不受奥数训练,或者学不明白奥数的话,就说明脑子笨,上了初中也……而且我考不上师大附中,就要去非重点,还有,还有……”她发现自己说话有些颠三倒四,到最后自己也不知道那些理由的背后究竟埋藏着什么,只好住嘴,低着头盯着冰面发呆。
陈桉很久没说话,余周周以为他在酝酿一些不咸不淡的安慰自己的话,没想到,他竟然一直在微笑,就像看着一只困惑的小狗。
“笑什么?”“你非学奥数不可?非考师大附中不可?他们说不学奥数上初中就会跟不上,上初中跟不上就上不了好高中,上不了好高中就考不上好大学……”陈桉一口气说完,歇了几秒钟,“于是你就相信了?”
余周周呆住了。“难道……不是吗?”
陈桉指指自己的鼻子:“我没学过奥数,我也没上师大附中,虽然可能北大不想凑合我,但是我凑凑合合地上了振华,你相信他们,还是相信我?”
余周周呆愣愣地看着陈桉笑出一口白牙,他大声地对自己说:“你到底相信谁?我可是活的例子哦。”
那一刻,余周周抹了抹因为惊喜和讶异而涌出的眼泪,不得不承认,陈桉的确是神仙。
至少是她一个人的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