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老妇人如今还在等着她的爱人吗?”那时的漓钺就已深深懂得恋慕一个人的心情了,而那时的我还在田地里淘气地玩着泥巴。那时的漓钺心里可有恋慕着何人?
“在那一年她就如愿以偿了。征西军取回抚州之后,我带着队伍路过重紫山时拜访她,那日他的爱人终于回来了,他们二人办了一个简单的婚礼,我作为婚礼唯一的宾客献上了我最真诚的祝福。这是我参加过的最特别的婚礼,新郎只是个三十岁出头的年轻人。”
这确实特别,怎能容于世俗?
“婚礼过后那位老妇人便仙去了,她那年轻的夫君将她埋葬在重紫山上的桔梗花海里。他说是这桔梗花海指引着他找回了她。我才知道那位老妇人也不过才三十岁。”
“怎会如此?三十岁的人怎会是老妇人?”我心中惊疑,实在匪夷所思。
“那男人在二十年前的征西之战中就被俘虏到交趾国,他说那些年每次的死里逃生似乎都是因为有种无形的力量在护佑着他。当他找到老妇人时,他一刻都没有怀疑过那是他的爱人,是她一直在保佑着他。”
“相爱的人最后也没能在一起,这实在是一个悲伤的故事。”我心中感怀,一滴泪已渗入枕头里。
“我问他会追随老妇人而去吗?他说他不会,他会像老妇人等他那样在那重紫山上等着她。”
“我问他等待一个再也不会回来的人,不会觉得无望吗?他说不会,他已经得到了他的爱人给予他的永恒不变的爱,他的脸上满溢着幸福。”
“永恒之爱与无望之爱吗?这实在太深奥了,不是我能理解的。”我万分挫败。
他转过身望向帐中的我,我辨不出他的神色,他的声音带着无限的压抑,似乎正在极力压制着某种情绪。
“爱而不得才是无望,既然他们都对彼此毫无保留地付出了全部,又岂能算是不得,又岂是无望?情之一字,一瞬天堂,一瞬地狱;一念无望,一念永恒;一念生,一念死;身化劫灰,初心不改。”
他这话像是说给我听的,爱而不得吗?他这般样子仿佛只是个身陷情爱的男子。他是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将军,是朝堂上叱咤风云的摄政王,怎么也不该是现在这副模样,此时的他于我太过陌生了。
“桔梗花还有一个鲜少为人所知的名字。”他背过身去恢复了往常的稳重语调,仿似刚才那个为情爱所困的人并不是他。
“什么名字?”
“重紫花。”
重紫?难怪那老妇人所住的山林取名重紫的,“桔梗竟然还有一个这么神秘的名字。”
“后来我在重紫山下遇到一位老者,他将那重紫花的由来讲与了我,香儿想听吗?”
“嗯。”我轻声应着。虽然我已经有些疲累得睁不开眼了,但我一向最讨厌听故事只听到一半。若是此时只听得一半,日后还不定怎么抓心挠肝地脑补,所以此时强撑着也要听完的说。
“传说漓西大山深处有个神秘部族,乃是神龙的后代,可是只有少数族中少女才得以继承神龙灵力,她们将自身的意念和灵力灌注到重紫花中,便可实现愿望护佑族人。但是这一切也是有代价的,需要用她们的寿命来换。”
今日的故事怎的都这样憋屈?这两个故事之间有关联吗?
“香儿,你说是那老妇人在冥冥中护佑了他,还是他对老妇人坚定的心念支撑了他活下来?”他今日怎这么多感怀?
“无论是哪一种,都只是证明了他们相爱这个事实。这便够了。”我再也撑不过翻了个身,裹着被子打了个哈欠。
漓钺站起了身,望着我低低笑着,“送给你三婶的礼物我已让孟安打点妥贴,你随时都可以去拜访她。”
“谢谢皇叔。”我怏怏地应着。
“睡吧!”
下一瞬只余了月光的清辉,是他吹熄了烛火。他沉稳有力的步子越来越远,我闭了眼渐渐沉入梦乡。
梦里有人在低低咏唱:
“言灵的重紫啊!
以吾之精血,遵循古老的盟约,倾听吾之耳语,打破时空的界限;
吾以契约呼唤,以血脉请求,以吾身为器,以吾灵魂为贡献;
籍远古神龙之语言,诵念汝之真名:重紫;
听吾之命,开启永恒之门!”
忽然一道白光划破梦境,接着一个温柔慈爱的女声在远处唤我:“香儿,我是紫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