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他蓦地揽了我入怀,轻轻抚着我微微颤抖的肩,语声沉静:“皇兄的在天之灵若是知道你一直念着他,定会十分欣慰。”
“会吗?”我紧紧偎过去抱紧他。
“会。”
只这一刻,让我像父亲一样依恋着他吧,这样我便可以在他面前肆无忌惮了。
我有许多话想问他,也有许多烦恼只愿说与他听。小女儿的悲伤和忧愁,父亲虽不能理解,可又有什么关系。
“二叔,你可还念着父皇?”
“当然。”他没有丝毫的迟疑便答了我。
“你可还……还恨着他?”我只有一瞬的犹疑,便问出了口。
他微微顿了下,便扬起嘴角笑道:“小孩子家莫管大人的事。”他仍旧慈爱地望着我,“你和景儿只管无忧无虑才好。”
“无忧无虑……”我口中喃喃地。
我原本就不该问出口,这个问题太过残忍。
父皇之于二叔,是敬着、爱着、恨着的存在,二叔念着他,却也恨着他。
只是这般的恨怎可说与我听?我是父皇的女儿,是他的侄女,他终究还是顾念我的。
“你生辰那日,我本欲将你许给世家,却被你四叔拦下。到如今,你是如何想的?”
我如何想,由得了我吗?漓钺他会放过我吗?
“香儿全凭三位皇叔做主。”
“惠皇后在世时便有言,若你到了及笄之年仍然心属许家儿郎,便将你许给许家。如今没能完成她的心愿,是我无能。”
母后竟与二叔聊过我的婚事,那时我还那般小。
八岁那年的琼林宴上,我望着许时的那副痴妄模样究竟生了怎样的误会?
可这样的误会,在此刻于我却是救命稻草。就让这误会成为他人心中永远的真实吧。
“我与许大人终究是没有缘分,他与雪姐姐才子佳人,是门绝好的亲事。往事如烟,二叔莫要再提。”
“你从小天真活泼,性子像足了湄儿,喜欢的从不会轻易放弃。”
湄儿,母后的闺名,我有多久没听人这样唤过她了?即便是父皇也从未这般唤过她。
“二叔,香儿长大了,知晓这世间做人的道理,不是自己的求不得。”
“求不得?”他蓦地放开我,向后连连退了好几步,放声自嘲道:“若我苦心孤诣,非求到不可呢?老天奈我何?”
这样的他,是我从未见过的他。因爱成痴,由爱生恨。那一个字竟能将人捏圆搓扁得面目全非,全不是最初的模样。
“二叔,丽娘娘早已安息,你也放下她吧。”
他满眼掩不住的痛色,抬眼望向我时却是无边的温暖慈爱,“小香儿,无论二叔变成何种模样,也绝不会伤害你和景儿。你只要记住这句话。”
“二叔……”我渐渐向他靠近,“香儿不想你们有任何改变,香儿只想像小时候那样永远仰望着你们。”
“傻孩子……”他轻抚着我的头顶,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我抑制不住心中的痛意,鼻子一抽一抽地,带着满腔的哭音求着:“你和四叔别再争了,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