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单生意而高兴,直到临走的时候才想起来,“哦对了,我叫次仁桑央,你们叫我桑央就好!”
是个很活泼,也挺粗心大意的小姑娘。
看着她开开心心离去的背影,见愁一时说不清心底到底是什么感觉,只站在门前,低声道:“传闻有根骨天性之人,方出生时便心灵纯透,不染尘俗。若踏足修炼之路,一日千里亦是寻常。难得这小姑娘根骨奇佳不说,渐渐长大了,还有这般干净的心性。”
干净?
说根骨奇佳,谢不臣是认同的,但要说什么“干净”,他就不那么以为然了。于是就这么撇过头,看了见愁一眼,莫名笑了一声。
虽然还未真正接触到雪域的核心,可仅仅是在这外围晃荡,已经能看出很多东西了。
整个雪域,与中域大不相同。
中域的普通人,不修道便过着自己寻常的生活,与人间孤岛没有什么两样;但在雪域,即便不修炼,这里的每一个人也几乎都是密宗的信徒。
在这里,他实在没看到什么干净。
他看到的,只有统治,欺瞒,愚民……
虽然没有说一句话,但仅仅是这一声笑,已经表明了很多东西。
见愁素来不是什么蠢笨无知之人,几乎在听到这一声笑的瞬间,便明白了谢不臣所思所想所感,但她并不想改变自己的看法。
“人善无过,因人之善而逞恶者更恶。芸芸众生,普罗大众,并无过错。”
站的角度不同,看事情的方法和结果也不同。
这一点没有什么争论的必要。
况且谢不臣也从不在这些并无所谓的细节上浪费时间,所以他只是朝着自己那一扇门走去,问道:“我们在此盘桓几日?”
“不过是兴起走进来小住,歇一天,明日便走吧。”见愁心里面是有数的,只是顿了一下,又道,“这镇中便是怀介所拜狄一上师的庙宇,或可一探。”
“那便等入夜吧。”谢不臣沉吟了片刻说道。
见愁也没意见。
中途停一会儿也好。前些天在峡谷之中初初试过了燃灯剑,她已经意识到了这一柄剑的不凡之处,只是因为一路都与谢不臣同行,且行程颇赶,所以不好往深了研究。
如今即便能停大半日,自然给了她机会。
这般思索着,见愁手按在门上,便要推门进去。
可在这一瞬间,她只觉得很不舒服。
因为想要知道谢不臣来雪域的真实目的,所以她整个一路上都在强忍杀意,与谢不臣如常的商议交谈。可这样近乎毫无芥蒂地对待一个曾杀了自己、且现在必定还对自己有杀心的人,是不是……
太宽厚了一点?
脚步,忽然就停了下来。
在这短短的片刻间,见愁想到了很多,但当一切的纷繁散去之后,便只留下当初那一句令她印象深刻到了极点的话。
于是,她忽然回转头,喊了一声:“谢道友。”
谢不臣的手也已经搭在了门上,似乎是没料到她突然喊自己,手上动作便跟着一顿,回首来看她。
“见愁道友有事?”
“也没什么大事。”
见愁唇边挂笑,目光却淡淡地落在他的身上,眸底深藏着一点悄然的戾气,说话的语调也稀松平常,就像是在问今天的天气一般。
“就是突然想起来,谢道友自来博闻强识,不知——可曾听过‘七分魄’?”
“……”
“咔咔。”
“七分魄”三个字落地,被谢不臣指尖轻轻压着的门扇上,竟然瞬间裂开了数条缝隙!看着竟像是被突然间失控的力量,生生压裂!
谢不臣修长如玉竹的五指,线条紧绷。
即便是以他如今的心境与定力,竟都无法在这一刻保持平静和伪装。以至于,出现了这万万不应该出现在人前、尤其是见愁面前的“失态”!
只因为,“七分魄”三个字,竟从她的口中说了出来。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料想过。
自入昆吾以来,所有人都只当那是一柄凡剑,几乎没有人知道它的名字,就连那一位堪算天机的横虚真人也甚少对此剑投以注目。
指尖是开裂的门扇上,那粗糙且扎人的触感。
谢不臣垂了垂眼眸,终于还是慢慢地移开了手,一张清隽的面容上只余下恒久的冰冷与淡漠,只这般静默地注视着见愁——
如果是试探,那么她很成功。
因为,这是他此生,最大、也最不可告人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