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弯了弯膝。徐公公的目光却凝在肖折釉胸前坠着的玉扳指上,他惊得挪不动步子。愕愕然望向负手立在回廊里的霍玄。他僵了半晌,才朝霍玄深深弯腰行了一礼。徐公公再不敢走在前面,把路让出来,让肖折釉走在前方。
漆漆和陶陶有些受宠若惊,肖折釉则是端庄地回之以笑,沉着前行。
隔了这么多年,肖折釉再次入宫,倒是有一种物是人非的陌生感。如今宫中改建了很多,和肖折釉记忆里的不太一样了。
盛雁溪住在含泅宫,去往含泅宫的路上要经过肖折釉前世居住的浮梨宫。肖折釉不由多看了两眼,浮梨宫并没有迎来新的主人,远远瞧着分外凄清。
她种的花儿都枯了吧。
到了含泅宫,肖折釉让白瓷儿和绛葡儿在外面候着,自带漆漆、陶陶入内。她带着漆漆、陶陶按照宫中礼仪向盛雁溪行礼。
她低垂了眉眼跪在地上,恭敬得体。前世,她总是被跪拜的公主,如今倒变成伏地跪拜公主的草民。
“快起来!”盛雁溪亲自扶着她的胳膊将她扶起来。
肖折釉心中闪过一丝惊讶,这才恭敬道:“多谢公主。”
盛雁溪拉着肖折釉往铺着绒毯的矮榻走去,笑着说:“本宫在宫中有些无聊,听说你们是霍将军刚从南方带回来的,所以才邀你们进宫转一转、玩一玩。”
她牵着肖折釉的手在矮榻上坐下,又给漆漆和陶陶赐了座。
肖折釉心里的惊讶就更浓了,她面上却始终挂着得体温婉的浅笑,低眉顺眼柔声道谢:“多谢公主厚爱。”
有的人就算毕恭毕敬、低眉顺眼,就掩不住骨子里的光耀。肖折釉就是这种人。明明举止恭敬得体,毫无半分越矩,可就是让人不由侧目,好像落了沉的珍珠,即使是尘埃堆身,也遮不了静默永恒的光芒。
“昨日父皇赏赐了几件番邦进贡来的首饰,款式分外活泼,比较适合小孩子,我就想到了你。所以今天一早——”盛雁溪的话如裂锦般突兀地戛然而止。她的目光落在肖折釉的胸口,那枚静静坠在肖折釉胸前的白玉扳指一下子吸引了她所有的目光。她的眼中是长久的惊愕。明明是温凉圆润的白玉扳指,可是此时好像变成了一柄悬着的刀,就悬在盛雁溪的心尖尖上……
肖折釉明白盛雁溪为何失态,她假装浑然不知,浅浅地笑着道谢:“折釉多谢公主惦记。”
盛雁溪深深看了肖折釉一眼,眼中情感十分复杂。许久过后,盛雁溪眼中的惊愕慢慢退去,眼中重新浮现温柔,她更加亲昵地拉着肖折釉的手,吩咐宫女将几件首饰拿上来。
进贡的首饰自然不是凡品。肖折釉一眼就看出盛雁溪送出来的东西都是精挑细选非敷衍的东西。可是肖折釉很快抓住了一个细节。锦盒里姑娘家的珠钗远少于男孩子用的玉佩等物。如此说来,盛雁溪准备的礼物里面多数是给陶陶的。
肖折釉看了一眼身旁的陶陶,心里忽然有了个猜想。
盛雁溪亲自将玉佩系在陶陶的身上,又亲切地问了陶陶些关于读书和起居的话,毫无半分公主的架子。当然,她同样也亲切地关心了肖折漆几句。
将礼物送了,盛雁溪又带着肖折釉、肖折漆和陶陶逛了御花园、赏了梅、望了鱼、听了戏,又一起用了顿丰盛的午膳。午膳上更是仔细照料三个孩子,不停用公筷给肖折釉三姐弟夹菜。
肖折釉浅浅笑着,却又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盛雁溪。她看着盛雁溪蹲在陶陶身边温柔地与他说话,肖折釉确定了心中猜测。
这哪里是什么鸿门宴,分明就是盛雁溪得知霍玄要收陶陶为嗣子的消息,故意拉拢人心……
这……
倘若肖折釉当真是个九岁的孩子恐怕看不出其中端倪,可她澄澈的眼里是一个成年人的敏锐,还是个坐看宫中妃嫔争斗的公主。
小半日的观察过后,肖折釉了然,盛雁溪这是迫不及待想要给人做继母啊……
上辈子的宫中生活让肖折釉明白一个道理——宫中妃嫔争斗最爱押上去的筹码:孩子。
甭管是自己怀了男人的孩子,还是谋害他人的子嗣,亦或是用孩子讨男人瞩目,又或者温柔懂事的抚养别人的孩子。这一切都是为了得到男人的心。
肖折釉不再看盛雁溪了,她垂下眼睑,轻轻摩挲着坠在胸前的白玉扳指。她忽然觉得盛雁溪纵使天姿国色,纵使有着对霍玄十二年不变的痴情,她也配不上霍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