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马国杰道:“刘大哥,南方的经验,在北方不一定管用,第五镇的兵很厉害,对于姓赵的也极拥护,他们未必怕炸蛋。”
“总要试一试,就算他不怕炸蛋,我也有办法。对了老弟,你有没有体面点的衣服,我换一下,去外面转转,找个合适的地方。”
这爿小店连维持都很困难,马国杰手里又没有积蓄,没有什么像样的衣服。费尽力气,总算是找出了一件半新不旧的袍褂以及一顶小帽,刘弹子更换之后,迈步走出店去。
他并没有对铁虎等人说明的是,他并不想牵连这两个同志,每一名心向葛明的战士,都是宝贵财产不能浪费。同归于尽的事,一个人就够了。他这次并不是单纯的采道,而是打算行动。
济南他之前已经来过几次,对城内的情形,大致有所了解,知道赵冠侯常去的几处地方。一是军营,一是衙门,再有就是四恒的济南总号,华比银行及简森洋行济南分号,再有就是山东大学和山东女子师范大学以及山东巡警道衙门。
其中最容易下手的地方,莫过于华比银行和四恒,可是这两处地方,他并不是常去,要想找到时机不容易。退而求其次,就是山东女子师范大学。
这里既有年轻丽的女学生,也有着美貌可人的女教员,据说是巡抚大人日常猎艳之地。附近阿尔比昂人开的酒吧以及新开的电影院以及普鲁士人开设的旅馆,都是他的逍遥窝。
男人在这种地方,总是防范程度最低的,刘弹子相信,只要他身边没有太多的护兵,凭借自己的枪法,足以一枪致命。
至于杀人之后的逃跑路线,他从没有想过,干葛明不是当响马,既然做了,就已经有了牺牲的打算。这个巡抚在位一天,山东的事业就必然受到影响,只要能建立宋先生他们所说的那个理想国度,自己的牺牲,又有什么关系。
沿途吆喝声此起彼伏,是进城做生意的小贩,在努力的兜售着自己的货品。糖炒油栗散发着香味,在旁边就是一个卖包子的,用山东人特有的大嗓门吆喝着“吃包子吃包子,一口咬出个牛犊子……”
路两旁最多的是线杆,这是山东新政的一部分,建立了山东电力公司,官商洋三股合办,华比银行在其中占有极大股份。那个简森夫人,就靠这电厂一项就等于养了只会下金蛋的母鸡……这个卖国贼!刘永和看着那些线杆,对于赵冠侯的恨意就又增加几分。
路上的行人,脸色都还过的去,衣服上的补丁不多,精神面貌也比较好,因为临近过节的原因,大多数人脸上都有笑容。一些穿着家织布裤褂的平民女子,也在摊位前用心挑选着吃食,和商人讨价还价。路上洋人很多,这是济南的一景,走到哪,都能看到洋人,大量洋行、公司的出现,使得山东几乎变成了第二个松江,好在刘弹子在松江见洋人见的多了,倒是没什么大惊小怪。
街上的警查太多了,这是刘弹子感觉到最不方便的一件事,当然,这些人不携带枪支,对他构成不了威胁。但是如果他掏枪时,有一个警查扑上来,一样很麻烦。
山东民风尚武,但是赵冠侯为巡抚后,推行新法中最为重要的一条就是严禁私斗,对于斗殴的处理极为严格,动辄罚款,甚至送到河工铁路上当苦力,导致老百姓在街上不敢大声说话。那些巡警,大多是为了震慑盗贼而设立的,与自己应该无关。刘弹子如是想着,想着该如何找到一个稳妥的机会,一枪致命。
“凤喜,我要吃这个。”一个小男孩奶声奶气的指着糖炒栗子发布着命令,身穿鲁绸旗袍,满头珠翠的凤喜,听到这个男孩如此称呼自己,心里就觉得一阵酸楚。她小声纠正着“叫我妈妈。你不叫我妈妈,我下次不带你出来了。叫我一声妈妈,我就给你买。”
凤喜笑着逗弄着小男孩,不想男孩却因为得不到想要的食物而发作起来“你坏……你不给我买果子,还要我叫你妈妈,你是坏人。我要告诉妈妈,让她把你赶走!我还要告诉凤妈妈和美妈妈,让妈妈们打你!”
这乳名叫做淘气,大名叫敬慈的男孩,正是凤喜为赵冠侯生的儿子,也是赵家目前唯一的男丁。也因为这一点,在家里无法无天惯了,自己这个丫鬟,他根本不怕。
虽然苏寒芝要他喊自己做凤喜妈妈,但是敬慈却坚持的只喊凤喜。听到自己生下的儿子要赶自己走,凤喜只觉得心内一酸,眼前一阵模糊,用手绢使劲擦着泪水。就在她放下手绢的刹那,她的眼前走过一个颇为熟悉的身影。
初时,她有些不敢迟疑,认为自己认错了人,在那里发呆,敬慈的小手却已经开始抓她的头发“我要吃……快给我买。”
凤喜吃痛,却也因为这一疼,想起了对方是谁。他怎么会来济南?她心里一惊,忙回头招呼来陪自己出来的小丫鬟“带大少爷回府,要快。”
“凤喜姐,你干什么去。”
“这你少管,快带少爷回去,告诉夫人,老爷有危险,有人要对老爷不利。赶快调兵去保护老爷!”
将敬慈推到小丫鬟手里,凤喜一边擦着眼泪,一边从后面缀上了刘弹子。虽然生了儿子,地位在府里大为提高,但她依旧只是个丫头不是姨娘,每天干活,一身功夫并没有放下,此时缀上刘弹子,借着人群,对方却也甩不掉她。
方向是……师范大学?赵冠侯送她到里面进修过一年,对这里她熟悉的很。想着曾与赵冠侯少数几次漫步林荫道,以及自己羞涩的穿上学生服时,赵冠侯扑在自己身上的情景。凤喜只觉得心跳的格外快,自己是为了夫人……为了夫人……自己不爱他。她不停的给自己暗示,全然没有在意,自己手无寸铁,那条惯用的铁棍,是不可能在带儿子出来玩时带在身边的。
跟踪进行了将近二十分钟,刘弹子很警觉,凤喜则是熟悉地理,没引起这个老江湖的怀疑。眼看已经到了山东女子师范大学外,只见赵冠侯的大白马就栓在校外,显然他今天确实在这里。就是不知道,他是来找那个卡佩音乐教师的,还是那个新来的阿尔比昂语教员又或者是来找那个玉美人玉校长的?
凤喜胡思乱想着,却见刘弹子已经在四下寻找,显然是在找一个合适的伏击地点。而女子师范大学附近,没有警查,只在门首有守卫。那是样子货,根本对付不了刘弹子这样的大盗。凤喜心内起急,冠侯来这种地方,是不带护兵的啊……
她摸了摸头,摸到了头上的簪子,这是冠侯去年给自己买的首饰,他已经很久没有送过自己东西了。但他是自己儿子的父亲,这就足够了。她拔下簪子,悄悄向刘弹子靠过去。却不知刘弹子这个老江湖,早已经发现了她。正如她认出刘弹子一样,刘弹子也认出了凤喜。
这个水性扬花的女人,自己替铁虎兄弟,料理了她!刘弹子心里下了决断,决定临死前多杀一个,但是在外面开枪,必然引起骚动,行刺就搞不成功。
这时,隐约间一男一女两个身影,依偎在一起从校园里走出来,能够进入女子师范学校的男人屈指可数,大摇大摆携美而出的,就只有一个。这个机会他可不想就这么放过去,此时不能动枪,只有用刀,作为马贼,他身上始终带有匕首。就在凤喜悄悄向他靠近时,刘弹子的手也按在了刀柄上,就在凤喜靠过来的一刹那,刀已拔出,刀光闪烁,血光飞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