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却被唐泛一句话便堵回去,微弱的希望也最终破灭,脸上难掩沮丧颓然。
这时候,摊主端着两碗热腾腾的鸡汁馄饨过来了。
“唐大人,老规矩,您的那碗,葱花可都是放满了!今儿葱油饼还没卖完,我给您留了份,要不要一并端上来?”摊主邀功道。
“自然要了,你几时见我来了不点那个的,你有心了!”唐泛笑道。
馄饨的确味道很好,皮薄馅多,肉质鲜嫩,咬一口就有汤汁流出来,带着微微的鸡汤香味,咸香适中。
但陆灵溪却食不知味,有一勺没一勺地舀着。
再看看唐泛,人家依旧丝毫不受影响,馄饨很快就消失了大半碗。
陆灵溪见状更心塞了。
一顿饭吃完,唐泛心满意足地掏出帕子抹了抹嘴,扭头一看,发现陆灵溪大半没有动过,暗叹了口气。
“益青。”
陆灵溪抬起头,露出疑惑的表情。
唐泛道:“你在内阁这几天表现平平,甚至比不上刘孟他们。”
陆灵溪想辩解:“我……”
想了想又说不出什么辩解的话,他自己也有感觉,这几天心不在焉,的确什么正事都没干成,即便干了也没上心,浑浑噩噩,不知所谓,连唐泛让他看的那个与修律有关的卷宗,他至今也尚未看完。
思及此,他泄气道:“的确是我失职了,唐大哥,我有一事相求。”
唐泛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陆灵溪犹豫片刻,道:“这两日,其实不单是因为这件事,我思虑再三,终究觉得自己不太适合待在内阁……不知唐大哥你会不会我太不识好歹了?”
唐泛不置可否:“你怎会有如此想法的?”
内阁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地方,想进都进不去,如今陆灵溪有机会司职于此,又是千辛万苦才进来了,不过两天却开始想着离开,也不知道旁人听见这话,会如何咬牙切齿。
陆灵溪苦笑:“我也不晓得,若是说出来了,唐大哥可别骂我。”
唐泛:“你说。”
陆灵溪叹了口气:“从前未当官时,总觉得当官受束缚,只愿快意恩仇,浪荡江湖,后来跟在唐大哥身边,便发现自己这种想法未免过于幼稚,所以我才会去考了进士,但如今身在内阁,不知怎的,却反倒有些惘然。我想了又想,兴许是我这人太不知足,又兴许是能力不足无法胜任罢。所以我斗胆想私下求唐大哥一件事。”
唐泛:“嗯?”
陆灵溪:“我想外调,即便任一七品县令也罢。”
唐泛蹙眉:“是因为我的缘故?”
陆灵溪笑了起来:“正因为有唐大哥在,反倒才是我至今犹疑未决的原因。”
唐泛看了他片刻,道:“若你当真下定了决心,倒也不错,许多人以外调为畏途,认为一辈子莫过于留在京师平步青云,才能称为顺顺当当,然而我并不赞同,若能体验过父母官的艰辛难处,对你以后的眼界仕途,都是大有裨益的。”
陆灵溪道:“唐大哥,如此说来,你答应了?”
唐泛道:“我答应了,但你不后悔么?我希望你不是为了一时赌气而说出这种话。”
陆灵溪:“不后悔,也非赌一时之气。”
唐泛笑了一下,拍拍他的肩膀:“既然你不后悔,我会帮你的。”
感觉到肩膀上的温暖,陆灵溪先是心头一动,继而又是微微酸涩。
不是自己的,终究注定不是自己的。
与其苦苦哀求挽留,不如索性放手。
一个小小翰林的消失,并未掀起什么波澜,除了认识陆灵溪的人,甚至没有人过问,即便是其他内阁阁臣,因为陆灵溪上任没几天,对他也不是很熟悉,顶多看见唐泛身边出现生面孔,奇怪询问一声罢了。
在唐泛的运作下,陆灵溪离开京城,前往一个边陲小县就任,那地方因为贫穷落后,历来被许多人视为畏途,像陆灵溪这种原本有着锦绣前程的人,却主动要求前往,这不能不说是一桩奇事。
时间很快到了九月。
在所有人不能明说而又早已有所预料的情况下,皇帝终于驾崩。
许多人虽然明知道这样不敬,可终究忍不住,悄悄松了口气。
一个纪元结束了。
新的纪元开始了。
从下一年起,天下的年号,就不再是成化。
而是弘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