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自若地举步向前走去,好似浑不在意。
在场这些江南巨商私下行船东海、南海,虽说财大气粗,船上也有武器,为了避免麻烦,以往走私还是要按规矩向四大寇晋献财帛的。
他们早听说王美人、白小草已归附朝廷,如今这支水师更是由普陀山的老当家彭鲨鱼的长子带领。
如今见大盗雪猫向钦差敬献战俘和战利品,毫无疑问这人也是降了,东海四寇至少有三家已经接受朝廷招安,风闻海狗子也在和朝廷密议招安,看来东海很快就要平定了。
今日又见大明水师船坚炮利,有这样强大的水师保护,天涯海角何处去不得?将来跑船地次数可以大大增加,运载的商品可以盛运更多,获利之丰难以想象,众商贾富绅一个个想到这里,心中振奋不已。
有些平时过于谨慎的富豪原来是只是只徐经、吴济渊等人踊跃投资海运,参办朝廷水师,所以跟风投注一些资金,为此还忐忑不安,生怕这些钱有去无回。如今见此情形,不禁暗暗后悔以前对龙江船厂和江南海事衙门的投资太少,以后想从中捞取好处也缺乏话语的资本。
这些人嗅觉灵敏,最善于从风吹草动中触类旁通,寻找商机,如今见此情形一个个开始暗中盘算起了主意,准备回到苏杭后就向谷大用的衙门投入更多的运作资金,以谋取最大利益。
杨凌若无其事地陪着徐纶等人站在码头上,直到货物装毕,起锚扬帆,这才拱手送他们离开,一溜大船缓缓启程了。
杨凌目送着船队离开,这才对韩武低语道:“我在进货码头茶室等他,叫关口放他们进入,不得有丝毫刁难阻拦,还有,不要派兵把守,不要上船检查,只要不携带武器,允许水手下船”。
十余艘军舰护卫着几艘巨大的商船浩浩荡荡扬帆出海时,雪猫地船队正好擦身而入,明军水师战舰侧舷上下两层黑洞洞的炮口近在咫尺,看得海盗们心惊肉跳,轻佻狂傲之气顿时收敛。
雪猫姓文,他的长子名志远。这位文大少名字起的虽好,却并不象他老爹企盼的那样志向高远,而是个志大才疏地家伙。
他明明是海盗,偏喜欢附庸风雅,平素一身轻袍、手执小扇,总喜欢扮的温文尔雅,只是那副尖嘴猴腮的形象怎么看都象衣冠沐猴。
他是雪猫之子,雪猫的部下不敢不敬,其他诸岛海盗却送了他个绰号:贱猫儿。
贱猫儿在水师将校陪同下进了码头茶室。一见这位总督大人与自已年龄相当,不由得眼光一直,这才手握小扇,上前深施一礼道:“小生文志远,见过总督大人”。
杨凌大刺刺地坐在椅上正品着茶,面前一个绮罗红衫地女人正蹲在那儿轻柔地给他捶着大腿,听见他说话,杨凌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摆摆手道:“这又不是公堂,不要拘礼了,来来,坐,坐吧”。
说着他顺手把茶杯递给面前的女子,那女子盈盈立起,眼波低垂,趁旁人没注意。飞快地嗔了他一眼,趁接杯的功夫,在他掌心掐了一把,这才捧杯退向一旁。
贱猫儿称谢在侧座坐了,一瞧这美女样貌与中原女子不同。粟黑地卷发,高鼻深目,俏丽中别具韵味,眼光不由又是一直。
他心中痒痒地忖道:“想必这就是狗爷送给杨凌的那个西洋美人儿了?果然貌美。杨凌到码头上都带着她。看来狗爷果然送了个妙人儿给他,我们可真是落了后脚了”。
杨凌瞥了他一眼道:“听说雪猫岛主在海上四处打击倭寇,战果非凡,本官已着人向京里递上了奏折为他请功了”。
贱猫儿忙收摄心神,恭敬地道:“小生代家父谢过大人,家父接受朝廷招安之意甚诚。此番前来,小生特意携了俘获的倭人及财物进献大人,随着剿倭得力。今后定然还有进献。朝廷方面,还请大人多多美言”。
“哈哈,这时自然,本官刚刚送了一支商队出海,你也看到了。贵岛部众常年在海上行船,待海运一通,水师急需这方面的人才。如果文岛主表现得宜,本官就向皇上保荐他做海运提督。你看如何?”
贱猫儿听得心热不已。这海运提督实权何等之大,到那时整天打交道的都是豪商巨富。油水充足。自已再挟带些私货,日进斗金呐。而且朝廷真要是让他们督管海运,势必也得配备方才所见那种上下两层甲板均可配备地重炮。
到那时自家百余条船全配上这种利器,进可为官,退可为匪,这样的实力谁人能敌?如果利用海运远洋之便在海外私蓄人马,筑基海岛,既可利用朝廷的财力物力,在海上又俨然独立一国,为所欲为,这样地买卖太划得来了。
杨凌信口开河,开出一张永不兑现的空头支票,把贱猫儿美的心花朵朵开,站起来连连道谢。杨凌笑道:“难得文岛主对朝廷一片赤胆忠心,本官就先接受献俘,然后再为文公子接风洗尘。
这是第一次晋献礼物,雪猫也不敢太寒酸了,除了捆绑来大批双手染满鲜血的倭寇,还送来大批的倭人家眷和财物。
杨凌象征性地做了个接收仪式,然后令何炳文将所有人员、财物押走处置,随后为文志远安排了住处。那是一幢前些天抄没地官员豪宅,而且将这有园子有楼房豪宅赠送了给他,当场交割了地契房据,
至于那四艘海盗船,停泊在港口内,杨凌也未派重兵把守,并且暗中分吩咐韩武外松内紧,只要没有人闹事,任他们上岸回船、出海入港,决不做丝毫阻拦。
杨凌虽未亲自陪同,却让福州知府及水师官员陪着文志远饮宴,接来送往派马派轿,对他热情无比,还安排了几个色艺俱佳地福州名妓陪宿。
那些仆役侍卫们见了他文大公子,更是言必称公子,行必如大人,恭恭敬敬地把个贱猫儿哄得眉飞色舞,大有乐不思蜀之感。
文志远在福州住了三天,这才恋恋不舍告辞回岛。雪猫听了文志远的回复,比马空闻捎回来地话更信了几分,毕竟是自已的亲生骨肉嘛。
他详详细细询问了一番在福州这几日的动静,听说军政官员对儿子礼敬有加,停泊在港口的海盗船纵是在晚间,官兵也不设侍卫看管,对他们宽松之极,终于彻底放下心来。
杨凌允喏的海运水师提督一职,就象悬在驴子前头地一捧草。吸引着雪猫只顾盯着这个位置竭尽全力地多剿倭寇,以求取悦朝廷,
有文志远和马空闻推波助澜,再有一众尝到到了好处的手下怂恿谗言,海狗子那里的不满,他已视同嫉妒心使然,根本就不管不顾了。
玲珑洞冬暖夏凉,由于常年有人居住。又少了些潮湿气。石床上,海狗子正抱着一个肉体丰腴白嫩地女人呼呼大睡。他那庞大地体形,压在那女人身上,从他身下只露出一条光滑白皙的大腿和一只莹润粉白的手臂。
这个女人是东瀛对马岛的海盗小泉不二雄的宠妾花子,原本是个有名的舞伎,被他重金买了下来。不二雄在大明国土上屡屡受挫后保存了比较大的实力,仓惶退到海上,向海狗子贿以重金。又把这个宠妾送给了他,以求暂时在他地势力范围寄身,想等待东瀛那边剿寇风声平息后再悄悄潜回东瀛。
就在这时,老精从外边蹬蹬蹬地跑了回来,只是站在那儿急吼吼地道:“老大。郑二八地人耐不住,跑出去做生意了,他们打劫了一艘由海路往山东运货地商船”。
海路?嘿嘿,他娘地,肯定是…….瞒着官府贩私货,劫就…….劫了,你怕个…….屁!”
老精顿足道:“问题是他们干的不干净。水师的船巡逻到此,他们仓惶退了。留下了活口,而且这群混蛋还挂着咱们双屿的旗,这事儿传出去…….”。
“什么?”海狗子一下停住了身子,然后赤条条地从石床上蹦了下来,挠着大光头骂道:“这狗日地,叫他们近日安份些,就会给我惹事,嗯…….老二啊,你说咋办?”
老精皱着眉头道:“这事要说大也不大,姓杨的未必就能把咱们怎么着。可是猫爷已经单独和杨大人搭上了线,这一来咱们的筹码可就小多了,我看他未必肯那么卖咱们的账了。
老大送了份厚礼给他,他一直不好明着拒绝,要不然何思改隔三岔五的往这跑,也不会一直没个准信儿了,分明是在拖咱们。这回…….郑二八的人劫船杀人,可给人口实了,就怕姓杨的因此压条件”。
花子已经起了身,扯了条床单子卷在身上,怯怯地站在一边。海狗子听的上火,一眼瞧见她,便恶狠狠地踹了她一脚,骂道:“滚!滚出去!”
花子一个趔趄,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海狗子光着腚往椅上盘腿一坐,一手捏着脚丫子,一手磨挲着头顶,皱眉半晌才道:“你确定水师地人认出咱们来了?”
老精点点头道:“错不了,追的紧呢,要不是郑二八的船小,溜的快,就被人追上了,那旗也不知道降下来,哪能看不到呀?再说,那私贩船上的人也认出咱们了,他们死的就剩下孤儿寡母了,不和官兵说才见鬼了”。
海狗子寻思了一阵,眼神渐渐阴冷了下来,目光闪烁地道:“如今和官兵硬抗是肯定不行了,雪猫那浑小子和我不再一条心了呀…….”。
“要投靠官府的话,不弄个总督之职独霸一方,我的人马早晚被朝廷吃掉。到那时还不是任人鱼肉?该死地郑二八”。
他颊上地肌肉抽搐了一下,两眼幽幽的象闪着两簇鬼火,慢慢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老精,给我做了他!”
老精吃惊地道:“老大,这样…….这样合适吗?”
海狗子脸颊上地横肉哆嗦着道:“我们苦心准备这么久,光是送给姓杨的那个西洋女人,就花了我三十根小黄鱼,大事不能坏在他手里!”
老精闻言一阵迟疑,见海狗子正冷冷地盯着他,终于点头道:“是!”
老精转身走出几步,海狗子忽地又道:“慢!”
老精扭过头来,只见海狗子眼睛转了一阵,发出一阵嘿嘿嘿的渗人笑声,然后向他招了招手。老精疑疑惑惑地走过去,海狗子把刚搓完脚丫子的大手拢在他耳边,阴冷地道:“兄弟,送人头不如送活的,把他和犯事的几个混蛋捆起来,直接送福州交给姓杨的,面子要卖足,我看他还有什么借口压低条件。
还有,从东瀛人送来的女人中挑几个姿色出众的,再带上些金银珠宝,福州说得上话儿的官,礼都要送到。妈的,又害我破费,他不死谁死?谁挡了我的荣华富贵,就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
老精无言地拱了拱手,转身向望走去。洞口透进的一缕煦暖的阳光照在身上,他的心中却没来由的涌起一阵悲凉,寒意直透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