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心浓紧张地看了台下一眼,又眼睛瞟了一下左右,没有人注意到顾战桥的动作,这时候,她又觉得自己的右手被紧紧捏了一下,整只手被紧紧地包裹在他的手掌里,一股暖流传导过来。
她吓了一跳,赶紧抽回手。
顾战桥则面不改色,像什么也没有发生,气定神闲,自己从托盘拿起剪刀。
随着主持人的一声令下,咔嚓,手起刀落,大红花稳稳落入托盘之中,易心浓只觉得双手一沉。
终于结束了,她心里松了一口气。
她托着红花,没敢看旁边的顾战桥还有焦向前,只带着僵硬的微笑随着礼仪队走回去。
一进帐篷,大家都急嗦嗦换上冬衣,将全部的行囊都套在身上,易心浓才算恢复了一点意识。
她拿出手机看时间,一条美柚提示提示音跳了上来,她点进去,原来是姨妈要来的提醒,天,后天就要造访!
今天这番彻骨寒,他日定然痛上天,横批:人生实难。
她例假一项很准,也一项很疼,如果前两天没有注意保暖,那120准时预备。
永远不要低估一个痛经患者正在经历的姨妈痛。
易心浓曾经因为痛经晕倒过两次,一次晕倒摔破后脑勺,一次晕倒划破胳膊肘,头上贡献15针,胳膊肘修补22针,记得陪她去医院的刘洁儿曾说,”浓啊,你也算得上补丁娃娃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自主摸了摸胳膊肘和后脑勺的疤痕。
礼仪小姐们都换好衣裳在等着结算费用,果然年轻,换好衣服又一个个生龙活虎了,叽叽喳喳八卦刚才看到的男生。
“我觉得那个最高的,站在最中间的比较帅。”
“不不不,我觉得那个穿的比较休闲的,看上去才毕业不久的比较帅,感觉很阳光。”
“什么呀,还是那个站在最中间的、戴金丝边眼镜的比较帅,你不觉他看上去很禁欲很斯文吗?”
“对对对,而且年轻有为,是总裁耶,听说他才27岁。太厉害了吧。”
“你们说他结婚了没有?有没有女朋友呀?”
易心浓呆呆地坐在椅子上,静静地听着小姑娘热火朝天的聊天,她也不知道自己都在想着什么,只觉得思绪在信马游缰,管也管不住。
周身回暖的感觉像一溜的蚂蚁穿过血液,麻酥酥地进攻每一寸肌肤,痒痒的,酥酥的、让人无法集中精神。
右手也开始回暖,但刚才顾战桥握住她手掌的余热还氤氲在手背上,有一种莫名的情愫翻腾出来,回忆上涌,令人不安。
她突然想起十年前,也是这样的冬日,当天空亮起第一颗星,所有人都踏着脚步从食堂出来去赶第一节晚自习。
她因为痛经又不喜欢麻烦别人,就等别人都吃完了,才自己小步挪到食堂,胃口巨差,也强迫自己硬吃。
当时校长汪化芹为了将艰苦朴素的精神发扬到底,让所有人在学校吃饭,而且是自带餐具,自己洗碗。
她本来体质寒凉,又痛经难耐,可气的是,那晚的餐盘比往日还要油一倍,早知道就不吃了。
她还记得自己小步挪到那排巨长无比的洗碗池时的感受,天地浩大,菜味熏天,她觉得腹部和后腰的酸胀疼感一层层叠加起来,疼得她几乎站不住脚。
但眼见食堂的人越来越少,离上课的时间越来越近。
终于还是咬咬牙,踮起脚尖,从洗池台挤了半管洗洁精,然后拧开水龙头,试探性地碰了碰水,好凉,她倒抽一口凉气。
正当她鼓足了全部勇气,准备用冰凉的水去洗餐盘时,一个大手突然覆盖在她手上,然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将餐盘从她手中接过,三下五除二,就帮她洗了个干干净净。
洗完还勾起嘴角对她笑了一下,露出那颗调皮的虎牙,一副志得意满的骄傲和不用言谢的洒脱劲儿,“咱们来做个交易,接下来一周我帮你洗,余下三个周你帮我洗。”他坏笑,然后把她的餐具跟他的摞在一起,向她歪了个头,就追上他的哥们儿走了。
易心浓只记得自己很想追上去跟他理论,可是等自己追出去,他已经不见了踪影。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那天天气很冷,水很凉,姨妈很疼,餐盘很油,食堂很空,他说的交易也很不公。
可是心中还是荡漾着一种异样的温暖。
这个场景,在后来的年月里,曾让易心浓反复咀嚼、思量、回忆,可时至今日,尽管那种来自他手掌的温热如此熟悉,眼前这个人却跟少年时代断不相同了。
她很难将眼前这个不苟言笑、一脸沉默的顾总跟那个桀骜跳脱,有着一颗调皮虎牙的不羁男孩再联系起来了。
这些年,他也有很多变化吧。
这么多年,自己也有很多变化吧。